（45）在开窗的黑屋子里
黑屋子里
幼年时他坐在那儿
黑屋子里
当第一个女人摸到他时
给他推开了眼前的窗户
黑屋子里
少年时他坐在那儿
黑屋子里
当第二个女人摸到他时
给他推开了身后的窗户
黑屋子里
青年时他坐在那儿
黑屋子里
当第三个女人摸到他时
给他推开了左边的窗户
黑屋子里
壮年时他坐在那儿
黑屋子里
当第四个女人摸到他时
给他推开了右边的窗户
黑屋子里
老年时他坐在那儿
黑屋子里
当第五个女人摸到他时
给他推开了头顶的窗户
45) Inside the Dark House with Open Windows
In the dark house
Where he sat
During his boyhood
The first woman touched him
And opened the front window
In the dark house
Where he sat
During the years of his youth
The second woman touched him
And opened the window behind him
In the dark house
Where he sat
As a young man
The third woman touched him
And opened the window on left
In the dark house
Where he sat
During his manhood
The fourth woman touched him
And opened the window on right
In the dark house
Where he sat
During his old age
The fifth woman touched him
And opened the window overhead
[45]为男人开窗的五个女人
王 焱
关于男人与女人，这是一个具有永恒意味的话题。翻开历史，有多少文人骚客、思想巨匠醉心于探究其中的奥秘。人类历史进入文明社会以来，几乎无一例外，纷纷步入男权社会的轨道。在这样一个男权话语的遮蔽下，更多人思考的是男人对于女人的意义，强调的是男人对于女人的不可或缺性。而女人之于男人的意义，则遭到漠视。因为在男性话语结构中，男人永远占有主格的位置，相反，女人只能处在宾格，成为发自主格的所有行为的承受者。也就是说，女性自身的价值不是自我给予的，而是被男人赋予的。
令人感动的是，诗人川沙，身为一名男性，不但没有陷入到这种强大的男性话语的泥流中，相反，他还积极地寻求、确证女人在男人生命中的不可替代的价值和意义。那么，女人之于男人，究竟意味着什么？从诗歌《在开窗的黑屋子里》，我们能够窥见到川沙对这一问题的解答。
在这首诗歌中，川沙以一个没有任何权力色彩的男性视角，按照幼年、少年、青年、壮年、老年的生命序列，依次展现了为“黑屋子”里的男人开窗的五个女人，诠释了女人对于男人的不可分割性。“黑屋子”象征着一个男人所寄生的混沌黯然的世界。“推开窗户”则象征着驱除黑暗，开启光明，释放温暖，照亮生命的旅途。
不同的女人，在生命的不同阶段，为男人推开不同的“窗户”，引领他们感受不同的视界。男人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无疑是孕育生养他的母亲。“第一扇窗户”，就是母亲的子宫。是伟大而孱弱的母亲，用她温暖的子宫，忍受着巨痛，赐予他生命，让他带着响亮的啼哭降临于世。这时候的他，还只是一个睁着无邪双眼打量世界的小肉团团。而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无边无尽的母爱中笑着、哭着、慢慢长大。
男人生命中的第二个女人，是他少年时期的女同学，可爱，清纯，笑靥如花。美丽的初恋故事，通常正在这个时候发生。虽然这时候的感情，还不能称之为恋情，只是一种懵懂莫名的倾慕，抑或一种情窦初开的青涩，但这也足以让他眼前的世界变得怦然心动。那时候，“窗户”外面的天空闪烁着玫瑰色的光晕，他总是禁不住好奇的仰望。
男人生命中的第三个女人，是他青年时期的恋人。他们在各自的生命力到达顶峰的时候相遇、相恋。这个女人为他推开了“激情之窗”，让他明白了什么是歇斯底里，同时也让他明白了什么是刻骨铭心。女人用全部生命的热度去拥抱男人，同时也用决不妥协的个性锐角深深地刺痛了男人。虽然最终男人与女人各奔陌路，但男人从此懂得了男人，亦懂得了女人；懂得了甜蜜，亦懂得了痛苦；更懂得了天使与魔鬼之间的秘密、天堂和悬崖之间的距离。
男人生命中的第四个女人，是他中年的妻子。这时候的他，在人生道路上摸爬滚打、跌跌撞撞了很多年，终于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不仅在事业上独当一面，更担起了家庭的重任，深切体会到了身为男人的荣耀与其背后的艰辛。幸而有了她–那个与他一起走过红地毯的那个女人，与他共同肩负起了沉甸甸的责任，给他喧嚣中的宁静，疲惫后的温馨，一往无前的坚强后盾，怒海狂涛中安详的港湾。男人与女人相慰辛酸，彼此拥有，相依相惜。男人自此懂得了生活的真谛，懂得了所谓的“幸福”，其实就是一份“踏实”，它并不在远方，就在于那个知你、爱你、疼你的女人为你衔草垒窝的“家”里。
男人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女人，是老年魂归土地的“大地母亲”。男人在女人们的一一引领下，在人生的舞台上走了一遭，再精彩，再夺目，也到了该谢幕的时候。所谓“叶落归根”，无论叶儿对枝头有多么的眷恋，也无论风把把落叶吹向何方，它最终都会回到生养他的大地。这种生命的轮回，既是不可抗拒的召唤与宿命，亦是大地孝子的誓言与报答。在男人生命之灯熄灭的那一刹那，“大地母亲”依然不忘对他的眷顾，为他推开了生命旅途中的最后一道“头顶之窗”。在这一扇窗中，男人体验到了超越生命、到达彼岸的壮丽与升腾，那是一种宇宙造化的无比神奇与绚烂，那是一种充溢天地的无限光明与辉煌。
男人和女人都是只有一支翅膀的天使，只有相互依靠，才能飞翔。没有女人，就不可能有男人的一切。这是一个不证自明的道理。博大深邃的《易经》阴阳理论早有揭示：“一阴一阳谓之道”，“生生之谓易”，而“易”字本身由一个“日”字（象征阳）和一个“月”字（象征阴）组成。“阴”在先，“月”在下，这表明女性的意义更为根本。
因此，惠特曼会对女人们说：“你们是肉体的大门，同时也是灵魂的大门”。川沙亦会对女人们说：你们是男人的窗。是的，有了女人，才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男人从此习惯了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