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辍学多伦多大学
走下坡路总是容易的，何况，他们还是些孩子。而且是些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再加之是一群在艰苦的学业面前开始打退堂鼓的孩子，那样的结果就自然而然地不言而喻了。
在加拿大，和所有西方国家一样，在法律范围内，一切几乎都是开放自由的。孩子们偷懒不去上课的理由更是很多：休息一年再读吧！先去工作一段以后，再回到学校去读吧！在美国和加拿大，很多工作赚的钱，比博士后拿的钱还要多得多呢！玩几年后，到美国那边去念书吧！当然，更多的，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那些灰色地带，在那些地带，到处都是野鸡大学，只要付钱，都可以拿到假文凭。反正，国内的老爸老妈，也不可能到这边来监督我们。
孩子们还有很多理由说起来是更加的光明磊落，甚至反叛而又光荣伟大！
不是吗？比尔盖茨就不念什么大学，几乎全世界的大学生博士生和科学家，不是都还得用他的微软吗？还有甲骨文那个CEO，就是那个在孩子们心目中鼎鼎大名的甲骨文总裁拉里.埃里森，特别是他在耶鲁大学的那段当时在孩子们认为最为牛逼的演讲，几乎就成为了孩子们偷懒耍滑的最为强大和充分的理由。当时，郑雅笠和几乎同时离开多伦多大学的几个同学张浩、李亚飞、王湘北等人。当然，在郑雅笠心里，自然是还有那个来自法国鲁昂的在汤玛士街146号的室友莱昂.比其尔！拉里.埃里森在耶鲁大学的演讲，就是莱昂.比其尔向大家介绍的。立志要当个水电工的莱昂.比其尔到图书馆去，借来美国出版的一本大学经典演讲集，把拉里.埃里森回到耶鲁大学那篇演讲稿复印下来，再让郑雅笠翻译为中文打印出来，在大家手里传看。五个家伙在学校的草坪上席地而坐，一人一段地用中英文在那里大声地朗诵、调侃和嘲笑：
首先，瘦小个子的成都人张浩开始挥舞着一只手，摇头晃脑地念着另外一只手拿着的一沓儿纸道：
耶鲁的瓜娃子（毕业生）们，我很抱歉—如果你们不喜欢这样的开场白。我想请你们为我做一件事。请你—好好看一看周围，看一看站在你左边的同学，看一看站在你右边的同学。
请你设想这样的情况：从现在起5年之后，10年之后，或30年之后，今天站在你左边的这个人会是一个失败者；右边的这个人，同样，也是个失败者。而你，站在中间的家伙，你以为会怎样？一样是失败者。失败的经历。失败的优等生。失败的呆鸟、失败的傻逼、失败的瓜娃子、失败的方脑壳……
那时，听讲的几个学生全都哈哈大笑着到在草地上一片。上海人李亚飞在草地上笑得眼泪直流，他爬起身来，大声地插话说：
“张浩，吾来念，吾来念.”他抢过张浩手里的那叠纸，把圆脑袋脸上的玳瑁色眼镜扶扶正，弯腰接着上文念到：
“说实话，今天吾（我）站在这里，并没有看到一千个毕业生的灿烂未来。吾（我 ）没有看到一千个行业的一千名卓越领导者，吾（我）只看到了一千个失败者。 一千个阿木林【1】，一千个戆笃【2】，其那（你们）感到沮丧，这是可以理解的。为什么，吾（我），埃里森，一个退学生，竟然在美国最具声望的学府里这样厚颜地散布异端？
吾（我）来告诉侬（你）原因。因为，吾，埃里森，这个行星上第二富有的人，是个退学生，而侬，侬册拉勿是（你他妈的不是）。因为比尔盖茨，这个行星上最富有的人—就目前而言—是个退学生，而侬勿是（你不是）。因为艾伦，这个行星上第三富有的人，也退了学，而侬（你）没有。再来一点证据吧，因为戴尔，这个行星上第九富有的人—其那（他）的排位还在不断上升，也是个退学生。而侬，侬查拉勿是（你，不是）。
侬查拉（你们他妈的）这些小八腊子【3】非常沮丧，这是可以理解的。”
坐在地上笑得前仰后翻的王湘北站起身来，一把抢过李亚飞手上的纸张，在草地上围着一群人转起圈子，边转，就边仰头挺胸一手叉腰，学着1949年开国大典时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说的、那段全中国人民都知道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啦——！”那段话那个样子，提高嗓门拖声哑气怪腔怪调地念到：
“你们——将来需要这些有用的工作习惯。你——将来需要这种‘治疗’`。你需要它们，因为你没——辍学，所以——你永远不会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哦——当然，你可以，也许——以你的方式进步到第10位，第11位，就像Steve。不过，我没有告诉你他在为谁工作，是吧？根据记载，他是研究生时辍的学，开化得稍晚了些。
现在，我——猜想你们中间很多人，也许是绝大多数人，正在琢磨，‘能做什么？我究竟有没有前途？’当然没有。太晚了——你们已经吸收了太多东西，以为自己懂得太多。你们再也不是19岁了。你们有了‘内置’ 的帽子，哦，我指的可不是你们脑袋上的——学位帽。”
和王湘北几乎一样个头似乎还要壮实些的郑雅笠也憋不住了，他一把抢过王湘北手里的纸页，昂头挺胸迈起方步，在草地上嘻哈大笑地用英语念到：
“ Hmm … you’re really very upset. That’s understandable. So perhaps this Could be a good time to bring up the silver lining. Not for you, Class of ’00. You are a write-off, so I’ll let you slink off to your pathetic $200,000-a-year jobs, where your cheques will be signed by former classmates who dropped out two years ago. Instead, I want to give hope to any underclassmen here today. I say to you, and I can’t stress this enough: leave. Pack your things and your ideas and don’t come back. Drop out. Start up. ”
(嗯……你们已经非常沮丧啦。这是可以理解的。所以，现在可能是讨论实质的时候啦—绝不是为了你们，2000年毕业生。你们已经被报销，不予考虑了。我想，你们就偷偷摸摸去干那年薪20万的可怜工作吧，在那里，工资单是由你两年前辍学的同班同学签字开出来的。事实上，我是寄希望于眼下还没有毕业的同学。我要对他们说，离开这里。收拾好你的东西，带着你的点子，别再回来。退学吧，开始行动。
比郑雅笠还要高出半个头的莱昂.比其尔也上来一把夺过郑雅笠手里的复印纸，哈哈大笑地高声念到：
For I can tell you that a cap and gown will keep you down just as surely as these security guards dragging me off this stage are keeping me down…
（我要告诉你，一顶帽子一套学位服必然要让你沦落……就像这些保安马上要把我从这个讲台上撵走一样必然……）（此时，拉里.埃里森被带离了讲台）
其实，还在多伦多国际皇后中学，郑雅笠和同学们都对于上面的演讲耳熟能详，甚至倒背如流。以前，在同学们私下议论和背诵埃里森的演讲时，几乎是当个笑话，或者是拿他的演讲来嘲笑那些他们自己不喜欢的学习勤奋的同学。但现在，他们好像象崇拜个英雄似的，在心里把甲骨文总裁拉里.埃里森当成自己的榜样。对于埃里森而言，几乎是他们几个崇拜的偶像，埃里森的言论，他的一切，他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古怪行为如象曾经想花2000万美元购买一架俄罗斯米格战斗机，令美国海关手足无措；
他拥有一架拆除武器的意大利产“马尔切蒂S.211”型战斗机，他驾驶战斗机在太平洋上空和别人进行模拟空战；埃里森惊人言论如什么说：“比尔·盖茨？那可是一种非常有名的病毒！”“我不介意坐着自己的喷气式战斗机在微软总部扔下一枚导弹。”“我的目标是击败微软”，甚至他的个人档案什么资产净值：474 亿美元，年龄：56 岁，身高：六英尺，出生地：芝加哥，住所：4,000 万美元仿造的 16 世纪日本宫殿，子女人数：2人，爱好：日本武士头盔，意大利战斗机和 78 英尺的赛艇，喜欢的服装：Armani to Zegna等等，这些孩子都了如指掌。
所以，当这几个孩子在学校校园里不喜欢谁时，几个家伙就会彼此心照不宣地在离他们不喜欢者近距离时，一些时候用英文，另外一些时候用中文小声说，远距离时就大声说“Please, take a good look around you. Look at the classmate on your left. Look at the classmate on your right.
“请你——好好看一看周围，看一看站在你左边的同学，看一看站在你右边的同学。”然后，几个家伙在离他们不喜欢者近距离时就抿嘴窃笑，在远距离时就捧腹哈哈大笑。
实际上，这几个孩子是在拿这样的演讲，来为自己在学校学习的失败寻找后退的理由，和根据，What is，is right【4】（凡是存在的都是正当的,正确的。）孩子们竟然将哲学家黑格尔的话，作为自己在人生舞台上失败的原因归咎于一种存在的合理性。
“拉里.埃里森太他妈的伟大了，他到他没有毕业的大学去给毕业的博士生们发表演讲的那个段子，不是生生地告诫我们，还念什么大学呢？大学不就是培养出一大堆傻瓜和笨蛋吗？开步走吧，去他妈的，咱们赶紧离开这折磨死个人的可怕的多伦多大学吧！”
几个孩子就在这样的以埃里森为榜样的幌子下，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地为自己在人生道路上当逃兵找到了理由，从而似乎有些心安理得地，离开了多伦多大学。
注：
【1】阿木林：骂人行动呆滞，笨头笨脑。1917年出版姚公鹤著《上海闲话》：“阿木林、阿土生等称谓，一系外国名词，一系乡孩乳名，不过取认侮辱生客耳。”
【2】戆笃，也作戆大(上海话发音:刚度) ，意指白痴傻子。戆笃也可以是朋友间昵称。
【3】小八腊子、小八拉子：没有地位的小人物，小孩。 据民国《清门考源·各项切口》中记，切口中有“巴子”一词，可能是“靶子”的俗写，指在道中无地位的小人物，今訾语“妈了个巴子”即源于切口。
【4】原句在黑格尔著作中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在《Grundlinien der Philosophie des Rechts》，1820 ，即《法哲学原理》（《法哲学原理——或自然法与国家学纲要》，序言，第11页，1979年，商务印书馆，范扬/张企泰 译）的序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