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另一个温哥华夜话
晚上，当大家都上床睡觉后，蓝燕两口子躺在床上，蓝燕对郝仕程说：
“在四季皇宫吃饭时，董小娅问你那个男孩子自杀的事情，当她问到，如果事情发生在你身上时，我觉得，实际上，是在叫你设身处地为她出主意，意思就是，她怎么来处理马娜的问题。你说呢？”
“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她问我的时候，眼睛就不停地瞟身边的马娜，唉……我看啦，以后，这马娜要是不回到她身边，问题就大了。唉……我觉得，现在的问题是，董小娅，嗯……她这个人啦，哪里听得进去我们的话呢？不但不听，还认为自己最有办法。还非要到多伦多去。当然，除非她自己也到多伦多去陪马娜念书。如果不是那样，象在我们这边一样，自己一拍屁股回到中国，把马娜扔在多伦多，嗯，我看啦，问题就大了。我们毕竟是她那么多年的朋友，不说是什么有用的朋友，但是，至少，我们是她知根知底的熟人吧！虽然我们无权无势，但是，不会害她吧！对不对？”
“有那么严重吗？”蓝燕问道。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件事情得看远点。还有一句话，那就是，‘冰从薄处破’这是加拿大人都知道的话呀！马娜年幼无知，董小娅又远在天边，不在眼前，从这两个角度说话，都是董小娅照顾马娜这件事情的薄弱点。对不对？另外，马娜现在还是个孩子，人又出落得漂亮，再说一句话，那就是‘红颜命薄’。这个问题，《红楼梦》里有太多的注解。董小娅，当年的海政文工团舞蹈演员，你们系的系花，当年，你都知道，教授啊副院长什么的，都往她身边不停地凑，屁股后边男人一大串，现在呢，如何？你都说她太坎坷了嘛！对不对？老公老公离婚了，然后一个、两个、现在是第三个了！听你说起，现在这第三个男朋友和她又不对劲了！这马娜才十四五岁的孩子，已经是出落得小美人一个，好莱坞导演都追到学校去了，这样的美人坯子的孩子，身边没人看紧，那，八成，不是灾难，还会有什么好的结局呢？嗯……我看啦，还够得她蹉跎哦！” 郝仕程声音沉闷地说出最后一句话后，伸手摸到枕头边床头柜上一盏台灯底座按钮处，啪一声关掉台灯。卧室内，顿时只有进门衣架旁，一盏底光灯发出微弱的灯光。
“哎哟，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有些害怕了呢！我们副校长苏珊娜.斯特沃(Susan Stewart)的女儿，就是三个月前发现失踪被肢解那个名叫赛迪（Sidney）的女孩，你都见过两回吧？就是前几年每次学校教职员工过圣诞晚会时，老是上来给我们弹钢琴的那个女孩儿。”
“哦，是那个女孩子呀！唉哟哟，太可惜了太可惜了！那么漂亮的小洋妞儿啊！”
“是呀，见到过她的人，没有哪一个不说她不漂亮的，对不对？我为什么一年前给董小娅去电话叫她把马娜接回去呢，赛迪，谁会想到，三个月前，发现被肢解？就是这个赛迪，在她前年念9年级的时候，也就是高中一年级的时候，苏珊娜.斯特沃,她妈妈，就是我们副校长就说，孩子在上高中的第一个月，就不知是谁，给了她冰毒，像很多这个年龄的孩子一样，她一下子误入歧途。突然之间，人变得越来越野，越来越不听话。家里人完全管不住她，无奈之下，他们只有求助于儿童保护协会CAS（Children’s Aid Society【1】），希望通过家庭外边社会机构的协助，可以让她有个新的开始。唉——这算是哪门子一回事儿呀？完全就是一个笑话了！校长居然管不了自己的女儿，CAS最后也失败了。这件事情在我们学校传开了之后，当然，那时，我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马娜呀。马娜确实很漂亮，是个人，只要是长了双眼睛的，都不可否认，对不对？可是，就是因为是这样的，我才害怕了。校长都拿自己的女儿没有办法，需要求助于CAS出面，你都知道，这个CAS是个什么机构。但是，事情还是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但是，当时，也最多是家庭也好，CAS也好，都拿她没有办法而已罢了。但是，谁会想到呢？这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要了她的生命啊！所以，打电话给董小娅，让他把孩子带回国去，长痛不如短痛，该说NO就得说NO，对不对？我们无法承受，也承担不起那个后果，对不对？现在看来，无论是当时也好，还是今天也好，我们的决定，都是对的。绝对是对的，正确的，你说呢？”蓝燕越说越激动，伸手啪一声，打开了她那一头床头柜上的台灯，再一咕噜坐了半个身子起来，双手在被头外边交叉在自己胸前，歪头拿眼睛看着自己的老公。
“唉——老婆呀，你在关键的时候，总是不含糊的，这点，其实你比我还要处理得好得多呢！唉……有些时候，我觉得你有些不近人情，但是过后，我很佩服你的眼光。”男人枕在枕头上的脑袋歪过来，眼睛斜瞟着身边的女人，目光中带着温情。
“哎，你明白我的苦心就好了，其实，从长远来看，我这叫清醒，‘良药苦口’嘛，这样才对得起小娅哟。要是我迁就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就既害了马娜，也害了董小娅，同时，也害了我们，还真的就彻底地断绝了我们的关系了。所以，即便董小娅现在可能心里很不高兴，但是，我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你说呢？你想想，在复旦，和她上下铺的，睡了四年，她是个什么性格，难道我还不了解吗？任性啦！聪明倒是聪明，但是，很多大事情，我觉得，她就是很无知和无能，或者说叫做事完全不负责任！什么事情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呀！”女人伸手在男人的脖颈上轻轻摩挲着。
“那倒是，你做得完全对。聪明，顾全大局，眼光长远。”男人抬头斜乜着老婆的眼光充满了欣赏。
“当警方确认，在湖边发现的女性躯干，经过法医对女尸进行尸检后，确认为是温哥华居民、是18岁的赛迪，然后，警方的凶案组接手调查，以确定其死因。
她妈妈，我们副校长苏珊娜.斯特沃后来在接受《瑞奇蒙新闻报》（Richmond News）和《温哥华太阳报》（Vancouver Sun）记者采访时说，最后一次见到孩子后，就杳无音讯了。当媒体报道说，从港口打捞上来一具无头女尸时，他们一家人的心就沉重了，她立刻就意识到，那应该是她的女儿。当苏珊娜.斯特沃回忆赛迪的情况时，她说，曾经，好像发生奇迹似的，在赛迪失踪前6个月左右，她好像突然醒悟了，好像决心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她不仅回到学校上课，找了份工作，有了自己的一间小公寓，还有了男朋友。而且，看起来，他们相处得不错。她们一家人都为此高兴。她们母女关系那时也大为改进，几乎每天通话或是见面。当女儿告诉她，她已经怀孕并想生下孩子时，她立即表示支持。但是，最后，悲剧还是发生了。这样的结局，真是太惨了。” 蓝燕说话的时候，刚才还在摩挲着她丈夫脖颈的手，现在，渐渐滑到了下去，手指头紧紧地掐在男人的肩膀上。
“她不是对你说，在那边，她有一个‘很好的可靠的朋友’吗？那就让她去折腾吧，唉——太不切实际啦，又还那么自负。加拿大不是中国哟！在中国，嗯……那，没得说，她是如鱼得水，爹是将军，从中南海到上海市政府，那确实是没得说的。嗯，但是，在加拿大，谁又会尿她那一壶呢？我看啦，马娜这孩子，唉……可怜啦。嗯……你看着吧，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