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蓝花旗袍》正文21——第三卷 孽缘(一)第一章 二楼的房间

金焱在床上醒来。

他听见楼下嘭嘭几声关车门的声音、跟着是金功和他的未婚妻史雅琴的说话声、母亲和司机的说话声、司机和保姆的说话声、他们开门后上楼的脚步声。他被那些声音完全弄醒了。抬头一看,墙壁上的挂钟时针指着12:30点。还在床上发懵时,便听见门外上楼来踩在楼梯地毯上踢踢沓沓的脚步声、上楼后踩在过道楼板上吱吱嘎嘎杂沓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在他门口略有停留,便听见金功和史雅琴在大声问金彪:金焱回来了没有?又听见金彪膨地开门后,对他们说:他还在睡觉呢。就又听见史雅琴在自己的门上嘭嘭地敲打起来,他听见她隔着门在对自己笑着说:”金焱——金焱——快起床来!吃了中午饭,把衣服穿得干净整洁点,皮鞋擦亮点!下午,到我们歌舞团去,看我给你介绍的女朋友哦!快起来……”金焱在床上哼哼唧唧和史雅琴打着哈哈,便一咕噜翻身爬起来,起身开门,和上楼来的母亲他们打着招呼,再返身回到房间里打开衣柜找了几件衣服,便到楼下的盥洗间冲澡去了。

金焱在盥洗间冲澡的时候,反复用香皂在身上抹了好几遍,直到认为身上已经除去了火车上的异味。他用干净的毛巾将身体擦干,穿好衣服,便将盥洗间的窗户打开。顿时,和煦的阳光便拌着拂面的春风扑面而来。他闻到,春风里还夹带着花园里花香,于是,他欣喜地看着花园里的那些枝头上风中摇动的桃红李白。眼前的春色,让金焱心里亮堂起来。他听见了一棵高大的皂桷树上、两只喜鹊的喳喳叫声,顺着喜鹊的叫声,他仰头向上望去,他看见皂桷树杈的树叶挡住的二楼最北面一扇窗户的一半窗口,眼前的景象让他突然想起似曾相识的往日的景象,心里便顿时泛起丝丝痛楚……

一会儿,那痛楚竟越来越清晰和浓烈……

他好象看见那扇窗户里往日发生的事情……

他记得,小学四年级时,一个早春的下午,他和几个小孩在院子里的鱼池边玩耍时,他不小心噗嗵一声掉了进去。好在鱼池里水浅,旁边几个大人很快就把他抱了出来。在一片喧闹和惊吓之中,他被人们拥着向家里走去,全身湿透了的他被送回了家里。在二楼那间屋子里,当保姆给他脱下湿漉漉的上面满是淤泥和水草、还在淌着污水的衣服时,他看见门外父亲和母亲为了这件事情在大声的争吵……他号哭着躺在靠窗户的小床上……

那时,窗口是和现在同样的和煦的阳光,和拌着春风吹拂进来的花香,窗户外边也仍旧是满院子摇曳着春光的桃红李白,窗前直抵屋檐的皂桷树杈上,也是几只甩着尾巴喳喳叫唤着在上面蹦来蹦去的喜鹊……然而,他却在一片悲哀中痛哭……

就在那扇窗户的房间里,那天晚上,当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时,他第一次感觉到父亲用手掌轻柔地摩挲着他的头皮,又用嘴唇在亲吻着他的脸颊。当父亲用手掌去轻柔地摩挲着他的头皮,他感觉父亲的手掌宽大厚实有力又柔软,他用嘴唇亲吻着他的脸颊时,他鼻子里闻到父亲的嘴唇上一股浓烈刺鼻又呛人的香烟味道。父亲唇上和下巴上硬梆梆的泛着青茬儿的胡子象洗衣服的棕毛刷子样,扎得脸上生痛,他感到脸颊上有父亲的眼泪和自己的眼泪在流淌。

后来,每当悲伤和孤寂的时候,他就会感到脸颊上、额头上、脖子上、腮帮子上,耳背上,都有一些热热的湿湿的痒痒的泪水,那些泪水有些就咸咸地流进了嘴角……然而,他知道,那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镌在脑子里刻在心灵上的记忆。后来,那个记忆就永远地变成了一种他生命中最宝贵的、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幻觉。

有些时候,金焱会突然在什么地方闻到父亲身上的那股烟味。那种时候,金焱就会在一刹那间仿佛回到了那个多年前的让他揪心的时候。那时,金焱就会双眼放光。然而,旁边的人却会看见他的目光里仿佛空洞无物——整个人就象是一具突然被夏日的雷电击中了的魂飞魄散了的躯壳。

后来有一段时间,金焱自己也吸烟,但是,他却能够从各种各样的烟味里敏感地闻出来父亲身上的那种特殊的烟草中的尼古丁味。那是一种中国在文革前 生产的蓝牡丹牌和红牡丹牌的香烟,是一种在当时除了中华牌香烟之外最高级的香烟。当然,除了那种香烟的味道外,还有父亲的身体和衣服混合在一块儿的味道。

文革结束后,那种牌子的香烟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就象再过几年,中国的国门打开后,城市里,人们就再也绝少地看得见那些苏联和波兰进口的笨重而又耗油的伏尔加牌和华沙牌小轿车,代之而起的却是日本的丰田、凌志,德国的大众、奔驰,法国的雪铁龙等等。然而,即便是后来金焱出国到了欧洲之后,有些时候,他还是会从那些洋烟里,闻出和当年他的父亲抽过的蓝牡丹牌和红牡丹相同和相似的香烟的味道。

还在三清寺念小学的时候,金焱他们几个小孩就偷偷地赌香烟盒。一张红牡丹香烟盒要抵两张蓝牡丹牌香烟盒,一张蓝牡丹牌香烟盒等于三张凤凰牌香烟盒或是四张大前门再或是五张贵州的黄果树加上三张飞马。他们放学后就躲在院子里的隐蔽处,三五成群地爬在石板地上、墙头上,用小手掌噼噼啪啪地拍那些香烟盒,直到拍得满手满脸都是黑黢黢的灰泥。常常,几个孩子就会为了几张香烟盒纸的输赢,扭打得一个个鼻青脸肿……

金焱记得,在他小学四年级那年冬天,他们的家由原来“诚实山庄”的“西窗阁”那栋解放前戴笠住过的别墅,搬到了现在居住的这栋“晚望楼”。“晚望楼”这栋三层楼的别墅解放前住的是国民党的一个副市长,再早住的是袁世凯北洋政府时期四川的一个军阀。“晚望楼”坐南朝北北临嘉陵江,靠北的窗前是一个东西方向长、南北方向窄的不大的花园,花园西边是一长方形内有假石山的鱼池,东边是小车房,花园朝北是一条石板小径,小径再朝北是临江悬崖边齐腰高的条石垒成的带方孔的围栏,围栏内侧边上是一排高大的法国梧桐。在“晚望楼”上,除一、二楼被花园的灌木和石栏边的法国梧桐挡住视线看不见北面的远景之外,在三楼朝北的窗口,可以一览无遗地看到朝北的嘉陵江及对岸的景色。小院东北进门的石头月亮门内右边的石墙上,锩题着晚清贵州诗人郑珍(1806-1864,字子尹,晚号柴翁,贵州遵义人。)的一首诗歌,诗歌的名字就叫“晚望”,诗歌下面的落款和月亮门儿上方的落款相同,均为:辛巳年清明,太虚 於巴京晋云汉藏教理院。

金家三兄弟从小都能够背得下来那首诗歌,那就是:

晚 望

向晚古原上,悠然太古村。

碧云收去鸟,翠稻出行人。

水色秋前静,山容雨后新。

独怜溪左右,十室九家贫。

“晚望楼”从三层楼的别墅到花园的整个风格都比早先的“西窗阁”显的简朴大方和实用。金焱同意父亲在世时的秘书章诗光叔叔的说法,那就是:

“晚望楼”再早住的是袁世凯北洋政府时期四川的一个比较有文化的军阀或者是文官,虽然还没有考证出是谁,但是,他一定是一个对老百姓很有同情心的人。因为,从诗歌的字面上是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的。

在金焱看来,“晚望楼”相对于“西窗阁”的奢华讲究和不实用的一些配套设施而言,它的简单的长方形的造型和青条石加砖木的结构,和”西窗阁”的中西合璧大理石铺地和石柱,紫檀木花窗及一应家具,前、后庭院内的雌雄千年银杏、柏、法国梧桐、垂杨树进院门的几棵迎客松,罗汉松等等,显然很有些不同。

“晚望楼”虽然简朴,但是,就象章诗光叔叔说的那样,“晚望楼”和郑珍的“晚望”诗歌一样,质朴、平易、自然、高雅和别具一格。

金焱喜欢花园里的白兰、玫瑰、茉莉、梅花、牡丹、芍药、杜鹃、菊花,还有楼上楼下的阳台和走廊上、客厅里的文竹、龟背竹、万年青、绿萝、蓬莱松、巴西铁树等等植物和花草。

金焱站在盥洗间窗前想事情的时候,听见母亲和厨房的保姆在说话,无非是说一家人吃饭时,饭桌上的菜式之类。

大学几年,除开寒暑假回家外,金焱绝大多数的时间都不在巴京,毕业后分配在蜀京,基本上就和家人在生活上分隔了开来。现在,自己又回到了家里,心里感觉到一些温暖,但是,听见母亲的声音,心里又泛起一种复杂的感情……

毕业分配的事,是母亲为他做的最后的一件生活中的大事,那样的理解和认定,在他心里,几乎是确切无疑的。哥哥金功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分配上,也有类似情况,母亲却是一而再、再二三地去为他游说。还有弟弟金彪,在社会上瞎混、八方惹祸,母亲却到处为他擦屁股,母亲稍微批评他几句话,他就大吵大闹,母亲也只能够又哄又劝。然而,对于他的事,母亲却象是完成任务。

从他记事开始,就好象习惯了,对于母亲对他说的任何话,他只听一遍的规矩……

其实,他也从来就不知道那是什么规矩不规矩。他只知道,母亲对于他,任何事情,只对他说一遍。母亲并没有对他说,他是从母亲的眼睛里看出来的。

他从小也知道,母亲对于金功和金彪,不是那样的。

金焱拉开盥洗间梳妆台的一个抽屉,看见里面有三条高级香烟,一条没有开封的云南产的“红塔山”,一条没有开封的也是云南产的“云烟”,还有一条打开了的“中华牌”香烟。金焱知道,这些香烟一定是金彪的,便从打开了的“中华牌”香烟里取出一包来,打开烟盒,撕开里面银光闪闪的锡箔纸,抽出一根过滤嘴香烟来。又从抽屉里五六个高级进口打火机里面拿出一个来,啪地一声将火打燃,点上烟,站在那里抽了起来。

一忽儿,便从窗口看见楼上金彪正开门从走廊上朝楼下走来,于是,大声地喊着金彪,叫他到盥洗间来。金焱看见金彪一头进来时,就拿手指着梳妆台打开的抽屉问道:

“金彪,你现在还不错嘛,哪来的这些打火机,好象都是进口的。”

“哎呀,书呆子,你在蜀京那个地方是不是越读越傻了,这些打火机,都是进口的,你看……”

金彪伸手到抽屉里一把抓起几个打火机,又将一只长方型青铜色两面都有战马浮雕的打火机拿在另一只手上展示给金焱,得意地说道:

“纯铜的双面浮雕战马打火机,瑞士进口的。”

他又拿起一个不反光不锈刚双面戴头盔武士头像的打火机说道:

“意大利十字军骑士打火机,世界名牌!糖业烟酒公司进口洋酒时对方公司送的礼品。一个这样的打火机比一瓶拿破仑洋酒还贵,你看这十字军武士的头盔,这是嵌的纯金啦……”

他再拿起一个黑底双面金龙打火机说:

“这是黑冰龙图腾打火机,新加坡的。”

最后,他拉开梳妆台下面的一个大抽屉,金焱看见里面全是女人的化妆品,禁不住大吃一惊,问道:

“哎哟,这些化妆品,这些女人的化妆品是谁的,史雅琴的吗?她用这么昂贵的东西?”

“史雅琴?什么史雅琴不史雅琴?!”

金焱看见金彪眼睛里有一丝得意的神色闪过,立刻好象明白了几分什么,便将还想要问的话咽了下去。他看见金彪在一个看上去很珍贵的黑色女式手提袋里摸索了一会儿,从里面取出两颗步枪子弹,在金焱面前一晃,说道:

“这个送你,好玩吧!”

“什么玩意儿?”

金焱将两颗有些沉甸甸的黄铜子弹拿在手上,发现两颗子弹是并排焊接在一块儿的,再一摆弄,发现竟然也是一个打火机,再仔细看时,发现子弹的屁股上头还刻着U.S.A.字样,便问道:

“这又是从那里来的?”

金彪拿起一盒烟,正在撕开烟盒,听金焱这样问,就眯着眼乜了哥哥几眼,有些吞吞吐吐答到:

“颜……颜四娃”

“他……”金焱心里一惊,有些紧张,又问道。“他现在在那里?又在干什么?”

“哎——在广州——你怕什么?” 金彪看见哥哥有些紧张,便将一支眼叼在嘴里,啪地打燃打火机,将烟头压在火苗上,脸窝深陷地猛吸一口,吞云吐雾之间,便嘴角眉梢浮起一丝轻蔑的讪笑,满不在乎地拖长声调答道。“他屁股后面还有一帮子人呢——什么退休老干部,公安局的老家伙!嗨——这年月,这年月不是以往了哦……他在干什么?你来问我?哼哼……鬼知道干些什么?”

“哎哟——小弟!”金焱有些惊奇,更有些担心,他说道。“你可是要小心啊,这小子……这小子……饭巴砣说,公安局不是到处在找他吗?危险啦——”

“晓得、晓得、我晓得……公安局还在找他饭巴砣呢!饭巴砣,还有那个小人国出来的布哈宁,他们几个,他们几个现在才可了不得哟!又是赌场又是夜总会,发大财哦!公安局拿他们也奈何不了,有个常务副市长的后爹嘛,你和他们打交道才保险呢!” 金彪有些不赖烦了,更加不屑地说。“颜四娃,哼!还有饭巴砣,公安局里都有他们的人啦……蜀京的黄明怎么说的,不是那句话吗?叫做‘过去的土匪在深山,现在的土匪在公安。’嘿嘿嘿……二哥,现在,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年代了,嘿嘿嘿……现在院子里,好几个家伙都往那边跑,你还不要看不起他们,都是读不进书的留级生,公安局少管所的几进宫,可是……可是他们现在手里大把的钱,一提包一提包的钱……又是买车,又是买房,我看啦,你还读什么书哦……?金功说,你还想出国留学,算了吧!跟我们去搞钱……”

“哎……金彪——”金焱有些无可奈何,只有说道。“还是做点正事吧——”

“哎呀——金焱!正事,什么才是正事?钱,钱才是正事!和你说这些没有用。没有用哦——” 金彪更加有些不耐烦,说道。“你——哎——你就是这样,死钻牛角尖!读哪门子什么书哦——”

“你不读书,你不读、你不读不等于别人也不读嘛——”金焱有些生气,声音也高了起来。

“哎——二哥!” 金彪看见哥哥有些不高兴,便斜肩谀媚,面带谀笑,有些狡黠地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黑皮夹子,在里面抽出一大叠百圆一张的人民币大票子来,一把塞在金焱手上,轻声说道,“听大哥说,是史雅琴……说是她这次要给你介绍女朋友……哎……这些钱,你拿去用,秀才……嘿嘿嘿……”

“你……你……哪里来这么多的钱?”见了那些钱,金焱有些惊赫,他眼睛瞪得老大地看着弟弟手里那叠花花绿绿的大票子,又盯着弟弟的眼睛,喏喏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秀才遇见了兵哦!秀才遇见了兵!哈哈哈……今天的世道是什么,你知道吗?今天的世道是秀才遇见了兵,兵遇见了匪,匪又遇见了官,哈哈哈……如今,如今啦——如今官匪是一家人罗!哈哈哈……是他妈的一家人了哦——哈哈哈……看你吓成那个样子,书呆子哦书呆子!哈哈哈……拿着拿着拿着……恩……什么……不要?为什么不要?你不要我可要骂人了!你以为我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你的脑子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这是干净钱,知道吗?干干净净的钱!这些钱,是弟弟孝敬哥哥……塞进去,塞进去,赶紧塞在口袋里。哎呀……还要我来给你塞进去,这样我真的有些不高兴,好了,这样就对了,哈哈哈……嘘嘘嘘……嘘嘘嘘……”他爽朗地发出大笑声,又突然拿眼睛朝上翻,瞪了两眼窗外的楼上,用食指封在自己的嘴唇上,说道,“哎哟,小声点!隔墙有耳!记住……恩……记住,不要让金功知道,千万,千万不要去给金功说这些事情,本来没有什么事情的事,他不知道还好,要是他知道了什么,没有什么事情,他都要给你弄出些事情来……恩……人家是当官的,是当大官的,我们,我们,我们是他妈的坏人,是强盗!哎……二哥……你读书辛苦,靠那几个耍笔杆子领工资的老实钱,喝稀饭都不够,这些钱,你先拿着用,现在,现在你正需要钱。我的钱干净得很,不过就是接下家而已,就是他妈的当二道贩子,帮几个大哥在火车站批条子倒卖一些广东那边海关进来的水货,拣几个辛苦钱而已。海关有进关的签单,火车站有发车皮的手续,我不过是和铁路局的几个当官的弄几节车皮来倒腾而已。凭关系批条子弄几个车皮不算犯法吧?说到底就是几张纸条子买钱,我们这样的家庭,找那些家伙批几张纸条子还是应该的吧?找到他们的头上算是看得起他,对不对?芝麻大点的官,他妈的……既不贩毒贩鸦片贩卖人口,又不走私,一切都是正规手续!不过就是进口买卖香烟洋酒打火机等等正规货物。你一个月工资才几十块钱?我一个月倒几车皮就是好几万……哈哈哈……这些钱你先用,不够了再给我说……恩……从小就是这样,就是我们两个小的亲近一点……恩……这些事情,是我们两个的事情,大哥他从来都是和妈妈去亲近,我们玩我们的,是不是?”

“史雅琴介绍的那个女孩子你见过吗?”

“我哪里见过?唉……史雅琴的眼睛——她的眼睛……你都相信吗?哎哟……成天阿弥托福、阿弥托福的,动不动就拉起金功往小什字的十八罗汉寺跑,人家金功可是共产党员,信的是马恩列斯毛,可是,她却要他到寺庙里的菩萨面前去点高香,去念阿弥托福,她那个意思,好象是要把我们一家人也弄得象他们一家人那样,都去吃哉念佛……天啦——金功也是,说个不好听的话,当了几年兵,老母猪都当仙女……”

“嗨——金彪,你怎么骂起人来?史雅琴什么事情招你惹你了,人家两个可是老同学,是青梅竹马呀!我看她很好的嘛……”

“当然好,给你介绍女朋友嘛,她自己都还没有过门呢!到处他妈的乱管闲事!我来的那些女朋友个个都有些怕她……”

“哎哟——金彪!你那些女朋友,那些,那些可是很多哦,你是怎么回事情?哼哼哼……嘿嘿嘿……”

“我有些烦他,她要是进了门……恩……那,那不把我们……”

“嗨——金彪,哪里有那么可怕?”

“哎呀,金焱,你好久不在家里,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烦死她了……”

“妈妈调到省委组织部去了,我们什么时候搬家?”

“搬什么家哟,这房子留下来我们自己住。”

“住得了那么宽吗?”

“嗯……哪不管——反正,反正我们的房间不准谁来动,最后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两兄弟正在盥洗间抽烟说话的时候,就听见外面史雅琴在大声喊他们到饭厅去吃饭,两人便朝饭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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