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蓝花旗袍》正文33——第四卷 蓝花旗袍事件阴影 第一章 牡丹牌香烟的回忆

文革中,父亲去世以后,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会在一些时候,去寻找一种香烟。他抽那种烟时,会从烟味里想起父亲。当年,父亲抽的是“牡丹”牌香烟,“牡丹”牌香烟有“红牡丹”、“蓝牡丹”和“白牡丹”三种,金焱还记得,六十年代的时候,还没有过滤嘴香烟,”牡丹”牌香烟在那个时候是特别名贵的高级香烟。

“红牡丹”的烟盒里面是银色的锡箔纸,外面是大红底金边白字,上面有两朵雍容华贵的中国花中之王的牡丹花,两朵牡丹花就是一幅黑白泼墨素雅的中国水墨画,那样的图案,让整个烟盒显得极富动感和艺术神韵,含蓄而不沉闷,醒目而又不张扬,高雅脱俗,令人赏心悦目。看着那个漂亮的香烟盒,就想去慢慢品味里面香烟的味道。“蓝牡丹”则是蓝底银边金字,图案和“红牡丹”相同,里面也是银色的锡箔纸。“白牡丹”则是白底金边红字,图案也和另外两种相同。

当时,中国最高级的香烟除开“中华牌”、“红双喜”特供香烟以外,就是“牡丹”牌香烟了!小孩子们撅着屁股趴在地上赌烟盒的时候,一张“中华牌”或者“红双喜”牌香烟盒纸可以交换两张“牡丹”牌香烟盒纸,一张“牡丹”牌香烟盒纸则价值两张“大前门”、三张“凤凰”、或“红山茶”、四张“黄桷树”、“飞马”或者“红塔山”、五张“金谷”、“红金龙”或者“红梅”、十张“经济牌”香烟盒纸。金焱在痛苦的时候,特别思念父亲的时候,才会去寻找“牡丹”牌香烟来抽。后来,市面上没有了这牌子的香烟,他就从烟摊上去一种种香烟买来抽,发现什么味道相同和接近那种味道,就特别珍惜。

有些时候,他又怕闻到那个味道,他不愿意随便去想父亲。那是他内心的一个巨大伤口,他不愿意去触摸……

当他思念父亲的时候,就会独自一人,在一个清净的地方抽烟。他喜欢在晚上,在室外的夜空下,他看着烟头上一小点燃得红红亮亮的地方冉冉升空盘旋而上的一圈圈乳白色的烟雾,他看着那些烟雾在无风的夜晚环绕在自己的身边,在那个时候,他就会在阵阵的香气里,身处在了父亲的身旁……

他知道,那个幻觉能够保护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个幻觉,是他心灵深处最真实最亲密最坚实可靠最有血缘关系的东西。而其他的东西,都是其次的。甚至哥哥金功、弟弟金彪、他私底下亲密的女友,他们都在其次。他认为,他们并不能进入到自己心灵的深处。

金焱的那种感觉,他的那种每当他处在大的悲伤和孤寂的时候,就会感到自己的脸颊上、额头上、脖子上、腮帮子上、耳背上,都有一些热热的湿湿的痒痒的泪水,有些就咸咸地流进了嘴角的感觉。那种小时侯,父亲搂抱着自己哭泣的感觉,对于他来说,是永远不会再出现的异常珍贵的感觉。(后来,金焱到了爱丁堡大学后,有些时候学习太忙时,他也会抽几支烟。一开始,他就认准三五牌和万宝路,因为他在中国时,有些时候,也吸那两个牌子。后来,他发现一种牌子名叫Player’s的香烟,它的味道有些象父亲当年吸的“牡丹”牌香烟的味道。Player’s的商标是一个舰艇上的环状的救生圈,救生圈的上办部是PLAYER’S的英文单词,下半部是NAVY CUT的英文单词,而在救生圈的中间,是一个戴着蓝色海军帽、穿着海军服的海军士兵的半身像,在海军士兵的半身像后面,是蓝色浩瀚的海洋和远处海面上的两艘战舰,其中一艘是古典的三桅帆船,另外一艘是现代的炮舰。不知道什么原因,金焱看见了那个商标,心里就有一种十分凄楚的漂泊流浪的感觉。金焱想到,海水、海船、水兵,他想到,那些字眼和图景,都是和漂洋过海,浪迹他乡有关的东西。金焱知道,Player’s的味道有些象父亲当年吸的香烟的味道,但是,那只能说是有些象而已。有些象也好啊!常常,他就会去吸那种烟。)

此条目发表在蓝花旗袍(上集)分类目录。将固定链接加入收藏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