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黛湖一样的秋风
——在尼斯湖给黛湖
1995年秋 苏格兰 爱丁堡
黛湖一样的秋风
黛湖一样的秋风哦！
黛湖一样的秋风里没有你这尼斯湖底连到大
西洋深处的海腥
黛湖一样的秋风哦！
黛湖一样的秋风里没有大西洋海底冰寒的冷流
黛湖一样的秋风里没有夜晚浮到水面月光下痛
哭的大西洋鲑鱼银头彩虹鳟鱼金目鱼月目
鱼银鲈鱼狼鱼CiscoWalleye
Sauger Rock Bass那些嘤嘤
嘤嘤的凄泣
黛湖一样的秋风里没有深不见底的蓝眼睛
黛湖一样的秋风里飘着松林竹笋菊花的清芳
黛湖一样的秋风里漾溢着甜甜的山泉的温馨
黛湖一样的秋风里叽叽喳喳喧哗着草鱼白鲢鱼
香鱼柳条鱼面条鱼青蛙癞哈妈嘻嘻哈哈
在水面的戏耍打闹
黛湖一样的秋风
黛湖一样的秋风哦！
黛湖一样的秋风吹出
黛湖一样那个秋天的你
黛湖一样那个秋天的你的身姿
黛湖一样的你的那个秋天的笑靥
黛湖一样那个秋天黛湖的镜面
黛湖一样那个秋天湖面波光粼粼
黛湖一样那个秋天湖边树林青草花朵上挂
满颗颗亮晶晶的雨滴
黛湖一样那个秋天湖边溪沟汩汩流动你的
脸颊腮边的泪花
黛湖一样那个秋天湖面青波上漂满红叶
黛湖一样那个秋天湖面青波上漂满的红叶
都是你唇上的口红
黛湖一样那个秋天我的脸颊就是满满的一
湖青波荡漾
黛湖一样那个秋天我依傍在那座青青葱葱
松涛低徊不语的晋云山麓悄悄沉眠
黛湖一样的秋风
黛湖一样的秋风哦！
此夜此刻
湖那边
彭斯*听见
我在哭！
（原载川沙诗选集《春夜集》）
注： * 彭斯（Robert Burns）苏格兰著名诗人
Autumn Wind From Dye Lake
composed beside Loch Ness
Autumn wind from Dye Lake,
Oh, Dye Lake!
Wind that does not smell like the deep Atlantic Ocean,
Oh, autumn wind from Dye Lake!
There, there is no cold current as found in the Atlantic,
no creatures raising their heads above the surface of the water,
piteously weeping at the moon — walleyes, rock bass,
rainbow trout, silver perches, and
flounders …
In the autumn wind from Dye Lake,
there are no fathomless blue eyes,
but the fragrance flows, smelling of chrysanthemum,
bamboo shoots, and pine trees.
Mountain brooks meander pleasantly,
where silver carps, grass carps,
other fish and frogs,
play and laugh,
full of noisy fun.
Autumn wind from Dye Lake,
Oh, Dye Lake!
The wind blows you out of that autumn,
the Dye Lake autumn.
You looked just like the autumn Dye Lake,
you smiled just like the autumn Dye Lake,
upon the mirror-like water
rippling gently.
Rain drops hung on flowers, grass and trees,
tears dripped down your cheeks, into the brook beside the lake.
The colour of the maple leaves upon the surface
matched the lipstick you wore.
My autumn face rippled in the clear, pure water.
I lingered, lost in the pinewoods of the silent mountain.
Autumn wind from Dye Lake,
Oh, Dye Lake!
Tonight, this moment,
by the lake,
Robert Burns hears me
Crying!
[8-1]心中永恒的美景
周 凤
川沙的所有诗中,我偏爱《黛湖一样的秋风》。或许是因为我素来崇尚“诗画一体”的审美观念,故对那些“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作品特别敏感。当第一次读到《黛湖一样的秋风》时,我便被它的朴质、素雅的文字及生动、纯净的画面深深地吸引住了,一时间，便情不自禁地沉浸在迎面吹来的清新、柔婉、宁静的黛湖一样的秋风中。
我爱不释手地拿着这首诗反反复复的读,它每一次给予我的却是不一样的感受。结识这首“不可无一,不可有二”的诗不久,我只觉得自己长久的徜徉在晋云山,流连在黛湖,迎面吹来新鲜的温情的风,那是一种近似日思夜想的渴求得以实现的满足感,有着十分熟悉的温馨的浓浓的味道。那般清芳,温馨,嘻嘻哈哈的赏心悦目的一切,有一种近似天伦之乐的感觉,浓得化不开。有时候,我以为自己正站在苏格兰尼斯湖,陪伴着诗人(在远处),静静地注视着正把自已无情地潜入歇斯底里的思念之中的诗人,看着他时而苦恼,时而欢快,终于放肆大哭起来。他如同一个孩子,一个想念妈妈的远游的孩子。而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诗人本身,不仅身临其境,而且换位移觉了。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悠长悠长的梦,很美,让我不愿醒来,却又感到难过压抑,想哭的冲动，欲罢不能。或许这就是这首诗歌的魔力,让人心甘情愿地，不能自拔地陷入其中。
梦终有醒来的时候,后来的几次诵读,我较为理智地进行了思考和分析,此诗何以给我如此巨大的触动和共鸣?于是，我对它字斟句酌起来。我发现，该诗的成功,与诗人纯熟的艺术构思和表达方式不无关系。正因其纯熟,再加以无以复加的浓烈的情感,使得全诗看起来似乎一气呵成,天然生就,毫无斧凿之痕。不管这是诗人的“有意栽花”，还是“无心插柳”,全诗在谋篇布局,字句缀取上皆是可圈可点之处。首句,只“黛湖”二字,引人思考,黛湖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样呢?第二行，迅疾转入秋风,那么是怎样的秋风呢?第三行，以一个“哦”和一个感叹号,直接抒情,让人更加期待诗人对黛湖的秋风展开描述。从本诗的副标题来看,诗人写作该诗的地点是苏格兰尼斯湖。所以，诗人即景抒情并顺理成章地用没有“海腥”、“冰寒的冷流”、“嘤嘤的凄泣”、“蓝眼睛”的否定方式。一方面,表达了诗人对眼前的尼斯湖的不满和嫌恶；另一方面,从反面衬托了黛湖一样的秋风的美丽。当然,诗人的用意在后者,从反面表达他的喜爱之情。同时，诗人勾画出了一幅清新、温暖、宁静的意境。在接下来的部分,诗人改从正面出发,用“松林”、“竹笋”、“菊花”、“山泉”、“鱼”、“青蛙”、“癞蛤蟆”等这些我们感到相当熟悉的亲切的意象,描绘出一幅清芳温馨,又不失活泼的黛湖秋风里的美景。诗人的故国之思,念乡情结终于得以“显山露水”。同时,“叽叽喳喳喧哗着”的动物,“嘻嘻哈哈在水里戏耍打闹”等词句,透露着一股莫名的喜欢,使人联想到亲子,情侣间的那种甜蜜的疼爱的关注的目光或者回忆。这时,“秋风”过渡到“那个秋天”,“那个秋天”的“你”“雨滴”“我”“晋云山麓”等等都是贯穿全诗的思乡之情的进一步延伸。但让人迷惑的是 “你”“我”这两个意象的确切的所指。川沙曾经说过：“读者读我的诗，读到似懂非懂是我最高兴和满意的状态。”可以想见,诗人对这首诗应该是很有把握去满意和高兴的。此诗的末尾,令诗人魂牵梦萦的黛湖,晋云山,祖国一股脑儿占据了诗人所有的思绪,使之瞬间崩塌。“彭斯听见，我在哭”,终于,诗人用无声的哭泣来宣泄自己积蓄已久的不得不喷薄而出的情感。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黛湖一样的秋风”“黛湖一样的那个秋天”这些句子在诗中反反复复出现,却不显得冗赘,反而让人觉得恰到好处,十分自然。这大概是基于诗人抒情的需要,是必要的。如果删去其中的一部分,本诗可能失色不少。而且，从音韵,结构上看,这些字眼也是不可或缺的。我觉得这也是该诗最使人印象深刻,打动人的地方。
多次诵读《黛湖一样的秋风》之后,我对它的热情渐渐冷却下来,稳定成淡淡的欣赏和珍惜。我想，这大概是大多数喜欢诗歌的人的一个普遍经历吧。“黛湖一样的秋风”也渐渐在我的头脑中沉淀下来,直至定格成永恒的画面。
那是一处仅仅属于某个人或某些人的心中永恒的美景,只能远观。我们只有静静地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幸而得以拍摄到那一幅幅动人的画面。就这样，我把自己沉了进去,又拔了出来。因为,我认为，诗人要表达的意思更深沉，更质朴,更无需解释,他的那种超越解释学的穿透与征服的力量,源于爱,那种对祖国的深深的眷恋和热爱。爱,无须赘言。
有爱的诗才是真正的诗歌,有爱的诗人才是真正的诗人.
[8-2]在怀旧与思乡之间
胡友峰 博士
纵然没有去过，你是不是曾经想象过苏格兰高地？我想象中的苏格兰高地：蓝天、白云、绿地、绵羊以及穿着kilt的苏格兰男人，还有传说中的尼斯湖湖水怪，所有这些，无一不神秘得令人向往。诗人在苏格兰生活近7年的时间，苏格兰尼斯湖的景象在诗人的诗句中总是不如曾经生活过的祖国的黛湖那样的美，这是为什么呢？带着这个疑问我进入了诗人的“思”的世界。
写《象黛湖一样的秋风–在尼斯湖给黛湖》时诗人生活在苏格兰的尼斯湖，而苏格兰的尼斯湖是世界著名的一条湖泊，尼斯湖也是苏格兰最著名的游客最多参观的地方。尼斯湖是一个狭长的湖泊，南北长约40公里，最宽之处不过3公里。尼斯湖终年不结冰，加上青山环翠，风景怡人，是美丽的风景名胜区，但它最能吸引人的不是因为它风光的迷人，而是因为它的传闻。传闻中，尼斯湖内有一水怪，有个叫亚力山大·麦克唐纳的农民介绍说，1802年某日，他在尼斯湖边突然看见一只巨大的“怪兽”露出水面，距他只有约45米。1880年秋，一个叫邓肯·麦克唐纳的人检查一艘失事船只的龙骨时，看到一只巨大“怪兽”躺在湖底岩石上，而沉船恰好也搁在这块岩石上。顿时吓得他脸色苍白，说不出一句话。这些传闻使这里增添了神秘的色彩，探险家、观光游客均闻风而至，希望能一睹水怪的真貌。正是由于尼斯湖有水怪的传闻，令尼斯湖成为世界上无人不知的旅游点，游客到了苏格兰，都不会错过游览尼斯湖的机会。但是现代的科学技术最终证实了尼斯湖里的水怪只不过是好几条生长在湖中的百年大鳗鱼。
而中国的黛湖则是诗人出国前曾经生活和工作过的地方，它位于重庆缙云山的幽谷中，群山环绕，林荫蔽日。前有绍隆古寺，右有九龙古寨。两旁脉脊趋于一堡，形似半球，上侧一峰，石岩瓣瓣，宛如龙牙．人称“九龙抢宝”，放取名九龙窝。30年代初，爱国实业家卢作军先生创建北温泉公园时，见其地形奇特优美，便提出利用这片洼地，跨谷筑坝，建成一座深山湖泊。后于1943年建成。坝长55米，高IO．5米，湖面面积近3O亩，蓄水量IO万余立方。坝上所刻的“黛湖”二字，是江津白屋诗人吴碧柳命名，书法家欧阳渐书写的。黛湖虽刚进山不远，但却已是古木参天，古重墨绿，火红的杜鹃花，星星点点，镶嵌在青碧丛中。山光水色，湖堤倒影，相映成趣，一上湖堤，顿觉暑气尽消。黛湖湖面水平如镜，湖底绿藻参差。据记载，湖中鼓藻类植物相当丰富，就今已发现的2O属140余种，占了我国鼓藻记录的7O％，有“水生植物宝库”之称。
诗人在诗中运用大量的诗句来比较尼斯湖与黛湖的景色和实物：黛湖的吹来是沁人心脾的秋风，秋风吹来，诗人情思涌动，虽然人在尼斯湖，但是想到是“黛湖一样那个秋天的你”，“你的秋天的笑靥”，我们可以相像到在那样一个秋天，诗人曾经经历了这样的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黛湖一样那个秋天湖边树林汩汩流动你的脸颊腮边的泪花”，“黛湖一样那个秋天湖面青波上漂满的红叶上都是你唇上的口红”，从湖边树林到溪流到湖面青波到你的泪花你的口红，诗人在黛湖的景色中完成了他的情感之旅：原来诗人在黛湖生活的那几年时光中，诗人有过一场邂逅的恋情，这场恋情与黛湖的景色相得益彰，景中有情，情中有景，这样我们就可以理解为什么诗人在尼斯湖这样的怀恋黛湖。并且在尼斯湖和黛湖的景色和实物的比较中，黛湖的意象总是比尼斯湖的意象要美，比如：黛湖的温暖秋风与尼斯湖难闻的海腥、冰寒的冷流的对比，尼斯湖的水怪–鲑鱼等在水面月光下痛哭，而黛湖的草鱼等则在水面上戏耍打闹。
如果我们仅仅从爱情的角度来理解这首诗，认为诗人所经历的那场发生在黛湖的铭记于心的恋情使的尼斯湖的景色黯然失色的话，那我们就没有能够穿越诗句本身达到对诗人“思”的领悟。诗的最后一节点出了主题：“黛湖一样的秋风/黛湖一样的秋风哦！此时此刻/湖那边/彭斯听见/我在哭”。彭斯是苏格兰著名的诗人，他听见我在哭，是听见我在哭我的失恋吗？肯定不是，诗人一名身在异国他乡的游子，游子的思乡之情在这里被淋漓尽致的表达出来，我在哭泣的不是我失去的恋情，而是在哭泣我失去的对祖国的依恋，诗人离开祖国是由于某种不可知的因素，但祖国在诗人的情感中始终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即使在苏格兰也是日思夜想着祖国，诗人的思乡之情让黛湖的美压倒了尼斯湖的美，而实际上，尼斯湖的知名度远比黛湖大。
最后还要顺便提一点的是，诗人笔下美丽的黛湖正在遭受灭顶之灾。由于水体污染逐年加重，重金属含量超标，半个多世纪以来一直作为重庆缙云山最重要饮用水源的黛湖如今已完全被“抛弃”，取而代之的是一口口泉眼与水井.专家们说，这个全国最大的淡水藻类基因库正一步步走向毁灭的边缘。远在异国他乡的诗人如果知道不知道有多么的伤心和失望，恐怕再也写不出这样美好的真挚的怀念黛湖的诗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