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天空燃着紫火
天空燃着紫火
天空燃着紫火
天空哔哔嚗嚗嘶嘶嘶嘶燃着大紫火
那是红色的
那是橙色的
那是黄色的
那是绿色的
那是青色的
那是蓝色的
那是红、橙、黄、绿、青、蓝色的火焰燃尽后
紫火
那是那之后的
红、橙、黄、绿、青、蓝色每色火焰焚烧尽之后的
紫火
发出紫外线的火
它是那样干净最干净的火
它是那样热烈最热烈的火
它是燃烧在高楼林立的市井上空的
紫火
一切
一切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的一切都在高楼林立的市井上空焚尽
只剩下
只剩下市井颓倒的钢筋水泥
还有
还有被焚焦的蚁蝼们的灰烬
还有
还有被焚尽了衣衫
却
却长出了翅膀在紫火中飞翔的裸身的天使
在天空
在燃烧着最干净最热烈的紫火的天空中
和我一道
一道飞翔的姐妹们
那时
姐姐都变成了妹妹
妹妹都变成了女婴
那时
蔚蓝色的大海在笑
它在掀起白色的波浪哗哗啦啦地欢笑
那是我的泪水
The Sky Burns A Purple Flame
In the sky there is a flame
Burning with a purple light, with sounds of
Hissing, licking, and cracking filling the air.
The fire–
It is red,
It is orange,
It is yellow,
It is green,
It is blue, and
It is purple that follows and lingers
After all the other colors die away.
Yes, it is a solid purple mass that burns
Right after the red, orange, yellow, green and blue extinguish.
It is a fire, an ultraviolet ray of fire,
The purest,
The warmest,
Flaming atop all city’s high-rise buildings
With a purple light.
Everything on top of the buildings,
Every single bit,
Has been burnt to nothing
Beneath the sky,
All, except the steel racks left dangling,
And the parched corpses of the ants,
And tatters of clothing.
There! Out of the purple fire,
Fly the naked angels
To the sky, the pure and clear sky
Where the purple flames!
They are my sisters.
They fly with me.
While the elder sisters become younger ones,
The younger ones become infants.
Then I hear the blue sea
Laughing, and see the
Waves craching joyfully, kicking up white foam.
But those are my tears.
[ 30]一曲光泽辉煌气势磅礴的乐章
蔡敏敏
我一直认为音乐，也即节奏，是一首优秀的诗歌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对于所使用语言节奏的把握几乎可以成为诗歌区别于其它文体最重要的特征，因此，分行的句子并不都是诗–虽然分行的确是一种最有效的控制语言进行的节奏和速度的形式。什么是诗歌的音乐呢？就是一种语言内在的韵律和节奏感，也即一首诗歌中无法翻译的部分，是一个诗人对他的母语所能做出的最伟大的发现。诗的内容可以翻译，但诗的音乐是没有办法被完全翻译的，最优秀的译者所能做到的也只是用另一种语言中的音乐来代替它。
毫无疑问，在川沙先生的这首作品中我听到了音乐，令人激动的音乐。诗歌的开头是整个乐章中最为磅礴的部分。“天空燃着紫火/天空燃着紫火/天空哔哔嚗嚗嘶嘶嘶嘶燃着大紫火/那是红色的/那是橙色的/那是黄色的/那是绿色的/那是青色的/那是蓝色的”，它几乎是霸道地不由分说地带我们进入到诗人所要营造的氛围中去–燃着紫火的天空，七彩的霓虹，光怪陆离的城市和文明。那些重复的、短促的、令人窒息的音节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一切的一切的一切都在高楼林立的市井上空焚尽”这里达到高潮并戛然而止。接下来则是一丝近乎哽咽的叹息，“只剩下/只剩下市井颓倒的钢筋水泥/还有/还有被焚焦的蚁蝼们的灰烬/还有/还有被焚尽了衣衫”。然而音乐到这里并没有结束，诗人用了一个小小的转折，将我们引入更为明亮更为平和的状态中去，“那时/姐姐都变成了妹妹/妹妹都变成了女婴/那时/蔚蓝色的大海在笑/它在掀起白色的波浪哗哗啦啦地欢笑/那是我的泪水”。至此，音乐归于平静，生命也回复了本真，婴儿像天使一样得到赞颂–这是一首适于朗诵的诗歌，适于在一个广袤的空间里被旁若无人地大声朗诵。
除了最直接的音节，这首诗给予我们的还有纯净的激情和浓烈的色彩，迷人的、有力的、坚实的，光泽明亮并渐渐趋于辉煌。在充斥着下半身和口语化（或者说粗口化）诗歌语言的今天，我几乎不相信还有人在写这样的句子，它让我想到文艺复兴、想到五四、想到郭沫若的《女神》。“我们更生了。我们更生了。一切的一，更生了。一的一切，更生了。我们欢唱，我们翱翔。我们翱翔，我们欢唱。一切的一，常在欢唱。一的一切，常在欢唱。欢唱在歌唱！欢唱在欢唱！只有欢唱！只有欢唱！……”时间的流逝如此清晰地在我眼前展开，20世纪初稚拙的白话新诗看来已经过时，但其中的激情是值得今天的很多诗人们尊敬的。这种激情像一股涌动的暗流，在一个又一个黑暗或光明的日子里给予人们力量。从五四到今天，这股激情历尽浩劫而生生不息，直到90年代后期，有些东西渐渐消失了，解构和后现代成为潮流–虽然很多人未必能说清它们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随之而来的是真诚与抒情的失落，英雄与激情的末路，每个人都学会了什么也不在乎。所以今天的诗人也许比那个时代的诗人幸福，但今天的读者可能恰好相反。我从来不愿意掩饰对那些逝去年代诗歌的偏爱，但当我读到这首诗，我的心里仍有一丝欣喜–也许不能说诗人受到他的前辈们直接的影响，但这种流淌在血液中的传承关系是微妙而无法抹煞的。
当然，这首诗在诗艺的打磨上并非完美无缺，但我喜欢有激情的人甚于他们的诗歌，正如我敬重生命的激情甚于生命本身。
